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熊玲:活着,还是隐入尘烟?(上)

作者: 时间:2022-09-26浏览次数:18




人类面临的很多终极问题,就在日常生活里。如,是继续读书,还是找份工作?是躺平,还是折腾?是要孩子,还是做丁克?是生存,还是生活?这都是个问题。如今流传一种说法:活着,活下去就好。这在说明啥,又如何活着?成为了现代人的一大问题。忽然想到,为什么一部描写农村底层人生活的电影《隐入尘烟》能火,被誉为小题材,大含义的好作品,可能因为能触发人们对终极问题的思考。本文从精神动力学视角,谈谈隐入尘烟的人与人性。




1,缄默抑或活现


隐入尘烟的两个主角:身体健壮的马有铁,身有残疾的曹贵花。名字已摆明了他两的性别标签。他两有相同的社会标签:贫穷农民,被家人抛弃、被他人嫌弃的可怜人,善良的好人,缄默者。


马有铁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写着:孤独,无奈,坚韧里有懦弱,与世无争的平和。贵花那张悲苦的脸写着:忧伤、敏感,害羞,恐惧。这些,令人会猜想联想到他们的过去都有一个受伤、恐惧的家庭。


他们沉寂般的缄默,传递了一个贯穿自身命运的主题:嫌弃与不嫌弃之间,活着。


婚姻像个似是而非的家,有人想进去,有人想出来,有人视作心灵港湾,有人比作炼狱场。对马有铁、贵花来说,那是他两活得不那么卑微的栖息地。结婚,结束了他们的弃儿身份,成为了对方的父母,从此他们可以将隐入尘烟的自尊心、一点一点地活出来。


他们结婚,虽然也是被安排的,可这“安排”蕴藏了深意:1)人的恻隐之本性,与人的救助情结紧密相关。无论是导演的用意,还是普通人的恻隐,谁都会极其盼望,甚至践行把“好运”降给悲苦之人。2)维系婚姻,包括其他亲密关系的诸多元素里,核心的是接纳。当然指对对方的全部接纳,或者绝对接纳。但这是易说难做的元素。现实中太多的婚姻破裂,都开始于对对方毛病、缺陷的嫌弃,即平常说的看不惯,直到对对方的嫌恶。3)人类的麻烦正是,自己对他人的缺陷有本能的反感,既做不到看得惯和接纳,又讨厌他人对自己缺陷的反感。这是人性悖论的困境。


马有铁、贵花做到了绝对接纳。当他们体验到不被嫌弃的滋味,那或许就是别人说的幸福味道,便唤起了隐匿自身的生命活力,也便有了能收获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屋、粮食、牲口,以及苦中有乐的满足感。





2,麦子麻雀和我是谁


隐入尘烟有几段经典对话:贵英不小心把小麦苗给铲了出来,犯错似的望着马有铁,马有铁淡淡地说:铲就铲了吧,让它给其它麦子做肥料吧。啥人有啥人的命数呢,麦子也一样,它也有它的命数,还不是到夏天让镰刀割掉了。


小麦熟了,割完麦子回去的路上,两人聊起往事,说村里有个疯子,嘴里总唠叨一些话:对镰刀,麦子能说个啥?对啄它的麻雀儿,麦子它能说个啥?对馍,麦子它能说个啥?被当成种子,麦子又能说个啥?


马有铁捡起掉在地上的馍,拍拍灰尘然后吃起来,贵英说:别吃它,着了灰。马有铁笑笑:怕啥呢,啥不是从土里头长的。土都不嫌弃我们,我们还嫌弃土吗。土就是干净东西嘛,不管你是有钱有势的人,还是啥人,你只要种上一袋袋麦子,它就能给你长出十几袋子,二十几袋子来嚒。


这些令人心酸楚的话,用意太明显,是编导在用电影的方式劝导我们现实中的小麦们,要懂得认命,生为了小麦,就不要对镰刀、对麻雀、对馍馍、对灰尘有什么怨言。


但,我们不妨试问问,假如你生活在社会底层,甘心认命吗?如何看待马有铁村里那些赴向深圳赚钱的王二张三李四?还有现实中那无计其数的北漂南漂海外漂?如何理解众多中高阶层人士的欲壑难填?大千世界,你愿做一个什么样的人?


这里,又遇到了一个人性的悖论:人是欲望的自由身,又是被欲望驱策的奴役者。人的境遇往往是身不由己。理智告诉,我们无法同时爬高又踩低,如同不能同时笑又哭一样,但我们依然既放不下“人挪则活”的欲望,又放不下“树挪则死”的安全需要。在人性的悖论困境中,我们并不知道自己是谁。


隐入尘烟那些大道至简的话,从一个命苦的农民马有铁嘴里说出,也算不那么牵强。而且从马有铁与世无争的平和、沉稳淡定的状态中看得出,他没有贵英身上的忧虑与惊恐,也能看出他是从心底认命自己是麦子、麻雀、驴子的人,换句话,因为马有铁知道自己是谁,他才会有那样的淡定平和。


或许有人在“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”的命运途中的败落或惨败,是由于他只知道自己的目标,不知道自己的内在,是既缺乏水的勇气-不嫌低洼阴处,也缺乏水的智慧-觉势而行。这些内在禀赋,才是助人通往高处的动力。


真正值得我们思考的是,命运背后的推手是谁,命运后面都有些什么?而那个终极性问题,认识你自己,应是我们掌握自己命运的基本前提。【未完待续】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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