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熊玲专栏 > 心理治疗动态

熊玲:真实体验的回应【修订版】

作者: 时间:2021-05-09浏览次数:38

——以主体间精神分析视野,治疗存在性不安(之三)






强调主体间关系、在关系中予真实体验的回应,是主体间精神分析的基本立场,也是贯穿整个分析过程的视野。来访者在此时此刻的表现,无论如何异常都是他当前所想要传递给我们的信息。异常的行为和语言之中都包含了他对当前自身需求和感受的传递。


存在性不安的个案,主体会有太多不被自己接受的体验(因,那些和早期创伤有关,被潜抑被压抑的自体内容,是分裂或碎片的,主体感中的部分是空的,体验自己很难),开始时只能肤浅体验而对深度体验是害怕和拒绝的,若这时候治疗师太直接地接近,来访者会受不了,主体间关系会断裂。所以,我们能做的事情,除了听和感受,就是等待,慢慢坚持一段时间,直到来访者的情绪平缓,有梦呈现。之后,再开放地询问,以及对真实体验予以回应。需谨记的是:回应得好,便唤起对方对感受的再体验、再深入、再回应;若回应不同频、不同调,得及时修正。要随时觉察和掌握:合拍的回应大于错位的回应,个案的脱落,往往是因错位的回应太多。


当来访者在开始打开自己,主体间场景才有接下来的生机:来访者所呈现的情感,和治疗师的感受(也即反移情)会以越来越清晰的内心画面出现;在真实回应的循环过程中,主体双方越来越多地看见:来访者的焦虑、悲伤、怨怒,他感到委屈,感到恐惧的种种情感是什么样的,它们是从哪里来的等等。 


 我与皎皎的主体间场景中,因她对自己情感感受的联想、叙事表达,使得我内心对她有许多生动的画面,其中一幅是:在她内部有几个相互不通的房间,里面住着不同伤情的小孩,疲惫但机警,他们手握门栓,一旦有声响,便立马插上门栓;房间的边缘有一块小森林,有个孤独且有活力的小孩在那穿行。这些画面里我体验着忐忑、谨慎,也体验有宁静和好奇。


同时,我心底是有对她的解读(但这番解读仅存心里,没予回应。治疗师心中应有一盘棋:为了明确治疗方向,你对你手中掌握的材料主要是基于冲突病理,还是缺陷病理,或说对主体对象的人格结构的评估,是有判断的。若是冲突性的,侧重揭示意义,若是缺陷性的,侧重建构意义):在皎皎那些隐忍、沉甸的感受里,深埋有对亲人的恐惧和怨怒;这正是她持续痛苦的源头,她在充斥被否定、被抛弃的恐惧经验中发展了较顽固的经验逻辑:隔离外界,确保安全。这一逻辑几乎就是她自己,与她家族“相互隔离”的成员们联手创造的。皎皎可能从未真正意识到那些她看到、感觉到的,和她被允许去看、去感觉的之间是分裂的,她所经历的,和那些被听到、被建议、被允许经历的之间,也是分裂的。当然也从未意识到自幼年开始,在弥漫的预感威胁的焦虑笼罩下,她感受不到快乐,虽然她本身存在对学习、对娱乐的热情,但快乐的体验很快被她“自己不配”“我多余”的信念所消解。伴她一路的预感威胁经历,像如影随形的爪子,自动地、神秘地删除着那些活泼、有价值的感觉。她觉得自己压根儿就没真正存在过。






主体间关系里,分析师扮演的是病人从原初自我客体中没有得到,或者得到的不够的那部分,可能是爱,赞扬或共情。但对我的来访者皎皎,她却又存在对赞扬的不爽和拒绝。如何拿捏这一共情的尴尬?我想在治疗师主体的内心,首先有对此现象的敏感与理解。我的理解是:对存在性不安的个体,缘由内疚感而对需求总是矛盾的,即便合理的赞扬,也是不符合这个主体内心对自我的评价的。许多缺乏自我认同的主体在被赞美、被关爱时会不知你所云,尽管看上去他们很需要你的赞扬。所以,对皎皎来说,接受赞扬其实是一种威胁,这因为她的整个认同都是建立在“隔离外界,确保安全”这个想法上。或者说“我不好”“我无价值”等自我感都建立在“不引人注意”上的。她又很渴望赞扬、认同的原因,是因她潜意识想改写“我不引人注意”这一脚本,但当这份渴望来到面前时,她的缺损性自我结构又不足以承接这样的渴望,即赞扬或认同。就好比,我们习惯了穿休闲装,当身着豪华奢侈服,会感觉无福消受的不适应。所以这时,来访者实际想要治疗师肯定的正是这个“拒受的实情”,而不是让她去识别那些原初的,缺损的自我客体。


 以上显得较深入的理解,是需要在真实体验回应,也叫共情性回应中逐一呈现的。


整个互动过程,我是凭借直觉去回应给她,我对她的某些“自我意象”以及对自我意象的感受。自然,也有了她对自己“自我意象”的呈现,比如她有过这样的描述:“我的原生家庭,像是一个被大气压覆盖的冷宫,更像是被发配到荒原的古堡,我就在那里吸入焦虑、恐惧,也积累着伤心,和欲逃离的冲动.....很多时候,感觉自己像个脆弱的勇士,努力在克制坏感觉,幻想所有的坏感觉会消失,会用完的”。对我把握材料的重点而言,她的这一表达很令人欣慰,因透露了主体找寻真实自我的动机。


若问,在我们的治疗室里发生了什么,那就是主体间关系中,发生着一场场真实体验的对话,或叫一幕幕双方“自我意象”的投射。我(治疗师主体)与对象主体形成的场,是可以随意投射自我的场域,这个场域,存在对象主体所需的种种“自体客体”移情;这个场里,我是必然用心去听,去体会她的故事、她故事中的踌躇、断裂、重复的内容,尽管所投射的都是些零散、碎片似的东西,但这样的过程里,不安的各种焦虑亦在悄然淡去。






想强调的是,就存在性不安的个体,开始一定是直面对方的情感,也一定是通过我们同理性的真实体验回馈,而实现对来访者的紧张、焦虑阈值的基本稳定。要相信,个体在早年关系中因为体验被覆盖所引起的压抑,在主体间关系达到一定程度之后,是可以重新被体验到。我的经验认为,共情和同理是同质的,我更倾向同理这个词。因在主体间精神分析的视角下,是依赖治疗师的同理能力,而产生一种主体间性的对话,由此推动将无意识的经验组织活动上升到意识层面。


主体间理论认为,人的生命中,来自于他人的理解和回应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,甚至是一个人心理能够健康存活的基本条件。科赫把这个条件个比喻为“心理氧气”,这就是来自同理自体客体之回应,少了它我们无法在心理上存活。恰恰,导致个体的自体损伤,导致存在性不安的,正是个体长期暴露于非人性的冷漠,以及未能同理回应的世界。因此,治疗存在不安的个案,能否持续和深入,是要看治疗师的同理能力咋样,可以说,那是一个人(尝试)经验另一个人的内在生活,而同时保留客观观察者角度的能力。 


 

  


Copyright since 2006, 成都市金牛区蓝色天空心理咨询工作室 蜀ICP备028268521 技术支持:成都网站建设